《番外四：借來的日子》（10）我們這個家還能是完整的嗎？
趙芝蘭視角～
我不知道為甚麼會心緒不寧，為甚麼突然覺得心情煩躁，明明只是芝麻綠豆的小事，我就是一條直路走到底似的，偏偏跟他慪氣，當時心底裡有種異樣的情緒，就是不想他出去，就是想他留在我身邊，明知他真的有要緊事情處理，我竟無理取鬧起來，只是莫名的失落空虛，有一陣寒意和麻痺感自背心慢慢爬上腦後，同樣的感覺就只有當日離開越南的時候才有過，好像是一種不詳的預感。
孩子在哭，我失控的叫喊，John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安撫著我，他臉上的為難我是看見的，可是我就是想他留在家裡，那個感覺很強烈，或許這是女人的直覺，或許只是情緒，又或許甚麼都不是，我越來越討厭自己的無理取鬧。。他明明已經很努力，我看得清楚，他一直盡力當個好丈夫、好父親，無論是前者或後者，他已經是無可挑剔的，值得被打兩個滿分，是我一直跟自己過不去，於是跟他過不去，其實事已至此，孩子也半歲大了，我知道我應該放下，我明白心裡的坎是應該過去了，這樣我倆和孩子才能往前行，我們要為孩子的未來負責。
我想，他是一個值得付託終生的好男人，我明白那一個又一個謊話最初也源於一個愛字，只是說謊是會上癮的，也是一個會越掘越大的坑，越是不想被拆穿，那個坑就只能越發被挖得深，最終還是有被暴露的一日，傷害難以彌補。
我理智上明白，但情感上未能跟上，即使我如何說服自己，午夜夢迴的時候還是會憶起跟Benny相處那段青蔥歲月，心還是會痛，淚還是會流滿一臉。我好想忘記，但那是我人生中寶貴的經歷，如果可以輕易忘得了，那我跟John一起這十年也算不了甚麼吧！這兩個男人在我生命中絕對不會是過客，他們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太多刻骨銘心的痕跡，或許因為求而不得，因為存有遺憾，對Benny的感情特別讓我在意。如果要計算，過去這十年更實在，生活中的細細碎碎、點點滴滴，一路有John在我身邊，我不認為只是感激之情，雖然是因為他一個又一個謊言的誤導，但我不能否認他的真情打動了我，曾經我也決定一心一意跟他走到尾的。
只是謊言被掐破後，十年來建立的信任和依賴一下子崩塌，我們的感情原來是這般脆弱，不堪一擊，我的心千瘡百孔，一時間再容不下一根針，眼裡只看到他的不好，但他苦心經營的十年我不可能視而不見，他一再努力保護著我，保護著我們的孩子，這個家因為有他所以溫暖，因為有他所以安穩，而我就像個被縱壞了的孩子，一直鬧別扭，一直不懂事，這個結鬱在的心裡，越纏越緊，越紮越深，也該是要連根拔起的時候了！我想，要讓孩子快樂成長，我倆先要幸福起來，為了孩子，我相信我可以給他一次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雖然我還是害怕被傷害，我還是有點戰戰競競，但我知道只有我願意踏前一步，我們才會有未來。
窗外無端變了天，前一刻明明是風和日麗、藍天白雲，忽然刮起風，天空迅間風雲變色，兩大朵烏雲飄至，整個天空暗黑一片，我的心也跟著陰暗了下來，有說不出的不舒服。沒半分鐘的時間，豆大的雨點淅瀝淅瀝的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煩人的聲響，令我心緒不寧，我趕緊關好窗戶，冷不防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整間房子都亮成白晝般，隨之而來是貫耳的雷聲，睡夢中的Shawn嚇得手腳一抖，哇的一聲哭喊起來，我急忙走到他的嬰兒床邊彎身把他抱起。
豆大的眼淚沿著孩子的臉頰滾滾而下，我把他的臉貼在我的臉龐上，小聲的在他耳邊哄著：「孩子乖，不怕，有媽媽在，不怕，不怕。。」他小小的身子在顫抖，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接著一陣打雷聲，無端的變天讓我忽然鬱抑，我把Shawn抱得更緊。
我的心莫名慌亂，特別惦掛著John，特別想他在我身邊，我從來沒有感覺這樣強烈，回想兩個多小時前他準備外出的情景，此時此刻還歷歷在目，卻又覺得有點模糊，心底麻麻抽扯的感覺很陌生，卻又有點疼痛，不安的感覺忽然像瘟疫漫延，讓我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抱著Shawn像有千斤重，我忍著這種難受，把他抱得更緊，生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一樣。
John...John...John...我心裡默默唸著他的名字，很想他在我身邊，很想，很想，很想，我從未對他有這樣強烈的渴望，希望下一秒就在他的懷抱裡，被他的安全感滿滿的包裹著。回想這十年來的日子，我沒有多少擔驚受怕的日子，即使未離開越南之前，我相信這個男人會護我周全，他答應了帶我安全離開，沒有需要懷疑，我知道他會做到的。只是這一剎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卻有莫名的不安，這是某種預告嗎？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又刺耳的電話鈴聲像一道催命符，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卻又顯得很不真實，我木然看著不遠處的電話機，竟然有種置身於驚濤駭浪的小舟上的飄浮感。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意識到電話鈴聲一直在響，我伸手抓起電話機的聽話筒，嘴唇不自覺在顫抖著：「Hello..」
我的手一軟，聽話筒隨著我滑落到坐在地上的身子跌落，聽話筒落地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趕緊撿起聽話筒：「麻煩。。麻煩。。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我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顫震，整個身子不自覺在抖，話筒那邊的人重覆同一段說話，我再聽完一次，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你確定？你肯定？沒有弄錯人？會不會是同名同姓？」淚珠滾落我的臉龐，滴到衣襟上，暈染成深色的斑點，John這個名字很普通，Peterson這個姓氏也不是獨特的，或許是同名同姓吧了！或許不是同一個人！可是。。。
我一邊唸著沒可能，一邊在屋子裡左轉右轉，我抓起手提包，丟到沙發上，抱著孩子忙亂的把錢包、孩子的衣服、毛巾、有的沒的丟進手提包裡，為自己和孩子換上出門的衣服，那邊說會有人過來接我和孩子過去，我很快會見到讓我整天牽腸掛肚的丈夫，孩子很快會見到最喜歡跟他玩的爸爸，只是我們這個家還能是完整的嗎？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所有來交換他平安歸家，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跟他以後好好過，我們一家不曾幹過傷天害理的事，上天不會對我們 這樣殘忍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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