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8）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7）改一個新的名字

看著病床上的Benny，趙憾生幽幽的訴說著過往的點滴：「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了，似乎跟我有關連的人最終也是離我而去，我不敢跟任何人親近，因為我害怕。。。你給了我一個家，讓我這個孤兒有家可歸，只是我害怕，我好害怕，失去的感覺讓人太難受了。。。」

他握著Benny的手，面龐貼近，細細在磨廝著，這個感覺太嚇人了，那根本就是一張皮包著骨頭，不是他印象中巨大的手掌，漸漸地，這隻手被淚水沾濕了，三十歲的大男人哭得像個七歲小男孩，就如當天哭著求著某個媽媽不要把他留下一樣。

哭得低著的頭被甚麼撫摸著，趙憾生帶著淚眼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濃眉底下是雙深深的眼窩，兩隻眼珠閃著貶著正在看他，低沉的聲音發出雄渾響亮的笑聲，他正筆直身子坐在床上：「傻孩子，都不小了，怎麼還是個愛哭鬼！」

趙憾生大喜過望，用手背擦去淚水，坐直身子，面上沒有平日的冷俊，卻活脫脫像那個迷了路正嚇得慌的小男生，抬頭發現有人來找他：「你，你。。你醒來了嗎？」低頭看看自己執握著的手，居然是跟以前一樣的巨大有力，還發著微熱，從前Benny會在寒夜裡抱著他，不一會兒身子就會暖和起來了。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7）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6）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某個生病發高燒的日子，趙憾生躺在床上，意識模糊中，他知道有個人在他身旁守著，輕輕用毛巾為他印去額前的汗，在半夢半醒之間，趙憾生喊著媽媽，那個女人的相貌他看不清楚，只知道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她不是Mrs. Brown,也不是媽米，她們的眼睛洽巧都是圓圓大大，印象中吉村太太是單眼皮小眼睛的，洗衣店東太太也沒有丹鳳眼。。。她究竟是誰？而他知道她是媽媽。。。他為甚麼要喊她？他感覺自己應該要恨她的，卻又抑制不住。。，在她懷中，他感到溫暖，他覺得安穩，那樣的懷抱藏在他最深最深的回憶裡。

燒退了後，趙憾生迷糊中轉醒，張開眼睛那一刻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她正走出房門外，那是一個好像很熟悉，卻又感覺很陌生的身影。他再合上眼睛，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終於醒來那時，他見到坐在旁邊的是Benny,他正架著眼鏡在看書，那是一本有關二次世界大戰的書，Benny對這類書很感冒，當他看到一些跟他從前有切身經歷的內容，他常會滔滔不絕的說著舊事，一說就停不下來。

Benny伸手摸他的額頭，熱度全退了，他望著趙憾生瞇著眼微笑：「好點了嗎？肚餓了沒有？」趙憾生點頭，口裡苦苦乾乾的，燒了兩日夜，之前吃了就吐，他根本沒吃進過甚麼東西。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6）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5）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

「Mrs. Hale恕我冒昧問一句：你跟Benny是甚麼樣的關係？」諸曼音好奇的望著面前這個年華逝去的過氣小美人，見她臉上帶點驚訝的神色，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在這個時候問得有點不太合時：「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可以不回答我的，我是純粹感到好奇吧了。。。對不起～」

Mrs. Hale微笑，幾十年前這個微笑雖不至於顛倒眾生，卻令兩個男人為之魂牽夢繫：「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遠在Shawn還未出生之前。。。」

「當時是情侶？」諸曼音的好奇心被挑起了，想把很多心中的疑問一一解開。

「差一點是情侶。。。只好嘆造物弄人。。。錯過了，我們在最美好的時間認識，卻不能在最適合的時機相愛。。。兜兜轉轉就半生過去了，最終大家都到了黃昏歲月。。。」Mrs. Hale 像在自言自語，更像感懷身世，幾十年不曾對人說過的話在諸曼音面前毫無保留：「所以呀～我說，愛要及時，不要等到過了才後悔。」

「Benny以前跟我說過他後悔沒娶過太太。。他說要娶其實也有機會的，只是他自己沒有決心。。。那個人是指你嗎？」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5）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4）過一天就是少一天的

「Marco，你在這裡待著，我跟諸小姐到餐廳那邊坐一下，有事就來找我們吧。」Mrs. Hale交代的口氣就像是女主人吩咐工人一樣，而Marco苦著口面沒精打采的點著頭。

兩個女人來到半自助式餐廳，點了兩杯咖啡，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

「諸小姐，有你陪著Shawn就好，我很擔心他，幸好有你。」

「Mrs. Hale, 叫我Venus好了。。。是你通知Shawn的嗎？」

Mrs. Hale 淡嘗了一口咖啡，點頭示意：「嗯～我怕打擾他工作，所以先發了短訊給他，他不到五分鐘就打電話來，我還不知從何跟他說起。。。來電看見他的名字時，我還被嚇了一跳的。。。」

「Benny是甚麼病？之前見他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就這樣？」諸曼音還記得感恩節時見過Benny，事隔半年不到。

「他一直身體也有毛病，我常嘮叨他去看醫生，他總說生死有命，要死不用病等等去打發我。。。去年十二月初他有一次在家中昏倒了，醒來後我硬拉他去作檢查，他原本也想草草敷衍了事，我就是硬拉死哄的要他做了一次身體檢查。。。結果是。。。唉～」Mrs. Hale優雅的身姿也不比從前，這些日子她是衣不解帶的陪著自己的老朋友。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4）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3）把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我會說華語的，你叫趙憾生，是嗎？」眼神炯炯有神，感覺溫暖。趙憾生聽見他提起自己的中文姓名有點驚訝，從前收養過他的家庭對他的中文姓名興趣都不大，大家特別嫌棄這個姓名，只是他卻堅持一直沿用，不肯捨棄，那是自己身世來歷的最後一個密碼：「是的，先生，我叫趙憾生。」

「Will, Mr. Pallino在南加州的 Big Sur經營一所旅館，他想收養一個男孩子，翻看了很多孩子的資料，最終選了你，你現在就去收拾一下，之後跟Mr. Pallino回去吧。」

「那你就跟著Benny回去？沒有人問你願不願意？」

「還能有甚麼願不願意？沒家的孩子有人給你一個家，還能要求些甚麼？而且好人壞人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看得出，這些多少賭運氣，未出世的嬰兒也不知道將誕生到那樣的人家，父母家人沒得選的，好像我。。。還有比我運氣更差的嗎？當時Benny雖說有種威嚴不可犯的氣場，他對我說話的語氣看我的眼神卻是十分和氣的。」

「你待在那裡多少年？」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3）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2）兩人命定的緣份

「Shawn。。。出了甚麼事？究竟是甚麼狀況？」

「嗯。。。我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是吧？」

「Shawn，不如讓我來駕車吧！」諸曼音看他心情激動，想讓他好好平伏一下。

「放心，我沒事～你不常開車，我走這路已有幾百回了，沒事的，我開慢點。」趙憾生轉頭跟他淡然一笑，表情卻苦澀的：「我會安全到達的，Benny不會讓我們出事的。。。我慢點，別擔心。」

車子出了北加州，大概是下午三時，日頭很曬，他沿著101號公路南下，到了336號出口後走蒙特雷半島方向: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怎樣去到Benny那裡的？」趙憾生不知是想讓自己放鬆下來，還是想讓諸曼音安心，他主動的提起這個話題。

諸曼音搖頭：「你好像說過是他把你從孤兒院領回去。」

「嗯～我在兩年間換了三個家庭，最後還是回到孤兒院去，那時已經是十四歲了。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景。。。我在孤兒院上完課，有個孩子告訴我院長有事找我，著我去院長室那裡，我放下書本在桌上，快步去到院長室。。。」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2）

《第十九章：大雨將至》（1）我們要去那裡？

辦公室的門霍然打開，其實那是再普通不過的細節，但今日Anthony卻有種山雨欲來的壓逼感，他的上司那個紅人趙憾生在會議室接到一通短訊後整個天都變了，趙憾生從前天埳下來也不會放下工作不顧，今天他的天真的埳下來了，他就不得不把工作放下不顧。

他撥通了電話，跟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談了一會，他呆然掛了線，呆了好一會，他又撥了幾通電話，一個是給Mr. Briggs的，一個給Mr. Tucker，再一個是打給諸曼音，可是她的電話沒人接聽，最後跳到了留言信箱，他邊走邊掛上電話，直接走過去同層辦公室的另一端，中間又撥了一通電話跟Mr. Ravi談了幾句。

諸曼音正在跟三四個同事在休息室中閒聊，那是她的午飯時間，今天事忙，開了一個早上的會議也沒時間喝杯水，她吃完午飯正想要泡茶，把兩個茶葉包放進杯中，她正在把杯子放在飲水機下注入熱水。趙憾生快步進來，四處張望，好像在尋找那個人，幾個坐著的同事都看見他神色緊張的，也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趙憾生走過去諸曼音身旁，一隻手拉著她的臂膀，熱水濺出杯外，燙到了她的手，她驚叫了一聲把拿著杯的手縮回，她驚魂未定，趙憾生緊張的去拉她那隻受傷的手看：「沒事吧？這樣不小心！」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1）

《第十八章：雲起時》（12）真的要好好拖著

「Alex,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她側頭等他的反應。

葉世軍抬頭問她：「甚麼事？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答應。」

看他態度堅定的，她淺笑說：「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是甚麼事？」

她含羞的低頭說：「可不可以請你以後管著我？不讓我走上歧途，我自以為是的時候提點我，我小器的時候包容我，我裝酷的時候不要笑話我，我挑剔的時候多花點時間了解我，其實背後都是有原因的，或許有時是很沒道理的，但我就是特別需要人注意我吧了～」她抬頭看他，見他一臉懵懂又有驚訝的表情，覺得特別逗趣，她笑了：「這些很難吧！你會答應嗎？」

「這是。。。這是。。。我不明白。。。你。。。」葉世軍真的懵懂了，這不是他想像的，居然是這樣的被告白。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10）

《第十八章：雲起時》（11）眼光中有無限溫柔

「那人家喜歡你。。。」他突然從耳根到臉都紅起來了：「那人家。。想你開心，想見你笑，自然是護著你讓著你嘛。。。早知你是這種想法，我就對你愛理不理好了，讓我白折騰，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結果。。。還是自己白忙了一場～」葉世軍好生失望，臉上褪去了一貫的陽光風采。

她主動的挨著他坐，把頭靠在他的臂膀上：「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我感受得到，只是一直不把這種感覺當一回事，因為我以為自己心中一直只有另一個人,我以為我放不下。。」

業世軍咕嚕著，跟趙憾生相比，他不會輸，但感情這種東西也要講先來後至，她對趙憾生早動了心，自己輸了先機，再說他在東岸，林凱旋人在西岸，雖說趙憾生心有所屬，但以林凱旋的性格，她認定了的會花盡心思去求取，那怕是強人所難：「你呀，人家都心有所屬了，我看這個人，即使你再花更多心思更多時間，可能也會徒勞無功的，又何必讓自己置身這種境地～」

林凱旋眼神凌厲的撇了他一眼：「你想說即使我送上門，他也不會要我嗎？我何必要自降身價，是吧？」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9）

《第十八章：雲起時》（10）後來你就跟其他人一樣

這個夢好長好美，夢中的一切彷彿若真，又像虛幻一場，兩個人的心跳聲一致，是那麼的歡快，又那麼的平和，在夢境裡，他知道自己很幸福，是一直希望得到的幸福。他多想不要醒來，不願再回到現實，要接受那個人可能已經在自己生命的消失的事實是何等殘忍！

終究還是回到現實，他睜開眼睛，已經是過了中午時份，肚子也有點餓了，他看見旁邊的桌子上有兩個餐盒和一個大暖壺，那不是葉媽媽帶湯來那一個，轉念想起她，不過應該不可能吧！

林凱旋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兩個醫院用的白色膠碗，看見葉世軍望著她顯得錯愕的表情，她笑笑低下頭，覺得有點尷尬，慢慢走向床邊去，抬眼望了望他：「今天覺得怎麼樣？」

他呆呆的只懂得笑，一會才說：「好，很好！今天特別好！」

她含笑低頭把湯續少續少用匙羹勺進碗中，她慢慢把湯碗遞給他：「小心，慢慢喝。。。」

「你煮的嗎？甚麼湯？」他開心的接過湯碗，看見那金黃色的湯汁，湯面有點油花，還有濃濃的雞湯香味。

「你想得美，那是我叫王媽煮的淮山杞子圓肉響螺頭燉雞湯，不過我有看著她煮，下次我自己應該會煮了，你快喝，喝完吃飯。」她把那兩個餐盒放到他面前。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8）

《第十八章：雲起時》（9）我那有說是他！

「他說他會一直等我的，可是現在又說不想再等！」

「你真捨得讓他一直等嗎？閨女呀，青春有限呀，你也年紀不小了，還不想嫁人生孩子嗎？爸爸卻想當外父和外祖父呢！」

「爸爸呀！你真的那麼想把我嫁出去嗎？你不怕有人會欺負我嗎？」

「我家的女皇有人可以欺負得到嗎？我不認為世軍會不讓著你的，呵呵～」

「爸爸！我那有說是他！誰要嫁他！」林凱旋雖然表面是嗔，嘴角卻有笑意，林仲儒洽好看到這一抹偷笑。

「閨女呀！是不是世軍不重要，只怕你錯過了會後悔吧了！人心會變，等太久也會累的，你真的覺得需要這樣互相折騰嗎？爸爸說的就這麼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和媽媽只想你開開心心的過活，其他的還是其次。好了，你如果餓了就下來，王媽留了菜給你，熱一熱可以吃。」

林凱旋看著林仲儒轉身出去，她自己一個人抱著雙腿，側頭枕在腿上，呆坐了好一會，不知在盤算著些甚麼。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7）

《第十八章：雲起時》（8）我連自己的心意都不能確定！

這明顯是一間女孩子的睡房，粉紅色的牆身、粉紅色的枱燈罩、粉紅色的衣櫃、粉紅色的窗簾布。。。各種各樣深淺的粉紅色，還有房間中擺放著許多的毛娃娃，正好說明了這房間主人還是小女孩的心態。

牆上掛著一張放大了的8R照片，那是少女時代的林凱旋參加溜冰比賽時被拍下的，她昂首闊步伸展兩臂，臉上花枝招展，眼角嘴角都是笑態，那時是十八無醜女的時光，不用甚麼精描細畫的粧容，相片中也充分表現了她的自信和優越感，那跟她的家勢和被教養的方式不無關係。

書桌上放了很多照片，都是她跟家人朋友旅遊的記錄，荷蘭的風車跟鬱金香田、羅馬的鬥獸場跟萬神殿、日本的太陽花田跟大阪城、冰島的極光跟冰川等等，她的過去無憂無慮，她的成長隨心隨性，她的生活跟其他人比較起來接近完美，就如林媽媽心中所想，女兒是被眾人捧在手掌心中呵護著成長，她的生活中沒有不開心三個字，因為沒有人敢逆她心意，不是在縱容她就是在討好她，她之於被趙憾生深深吸引著就是他對她的不在乎不討好，甚至是迴避和無視，與其說她不甘心，不如說她不習慣好了。

直至她遇上葉世軍，他跟她可說是有點不打不相識，及後發現大家原來一早認識，慢慢萌生一種相知的感覺，在他面前，她一如平常的放肆，她自以為是，她任性，葉世軍卻一直包容，一切似乎是理所當然，但感情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是更複雜更多變數的高級程式。

咯！咯！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6）

《第十八章：雲起時》（7）你還在考慮些甚麼？

聽到「世軍」兩個字，林凱旋開始泣不成聲，她抱著林媽媽放肆地大哭起來。看見自己的女兒委屈可憐的樣子，林媽媽心碎了，平時被捧在手掌心的女兒，從小就不習慣不開心，她一直是人生勝利組，沒真正受過挫折，情感上的失落對她來說就是天埳下半邊的大事。

林媽媽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的跟她說：「傻孩子，有甚麼不開心的事，跟媽媽說，我和爸爸一定會給你出主意的。跟世軍吵架了嗎？」林凱旋猛力搖頭。

「嗯～也對，世軍總是讓著你，怎會跟你吵架？要吵的話，一張嘴也吵不成的，世軍這孩子就是脾氣好耐性夠。。。」聽見媽媽這樣說，林凱旋哭得更兇了，她覺得特別對葉世軍過意不去，他真的總是讓著她護著她，他捨不得讓她難過，他總是想法子讓她開開心心，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他的好，原來一直是自己太任性。

「凱旋，你跟媽說說吧！是不是那裡不舒服？」林凱旋只是搖頭，媽媽給她用紙巾印著眼淚。

「媽～」林凱旋低著頭說：「是我自己不好，Alex。。對我實在太好了，他不應該對我這樣好的。」

林媽媽拉著她的手，拍了兩下：「傻孩子，他喜歡你，當然對你好啦，那你呢？覺得他好不好？你喜歡他嗎？」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5）

《第十八章：雲起時》（6）你有甚麼事？

「真的沒有？」葉世軍眼神幽怨的看著她。

林凱旋看著他搖頭別過面去：「沒有！那有！」她心想那有人這樣問女孩子，一點情面一點餘地都不留。

葉世軍有點洩氣，忽然一陣頭痛，他低頭閉目露出了辛苦的表情，林凱旋看見了，緊張的撫前去看他，她伸出手用手背去探他的額頭溫度，那是有點熱，但不是發燒那一種：「好了，不要說了，這些日後再講吧！你還是躺下休息一下。」

葉世軍輕輕抓過她的手，用自己的雙手合攏著：「如果今天我突然死了，你會後悔沒有對我好一點嗎？」

林凱旋皺了皺眉，想把手抽回，卻被他牢牢的捉住了：「放手，你好端端說甚麼生生死死！」

「你呀，總是在迴避，總是口不對心，你不在意我的話，那你怎麼由西岸趕回來？為甚麼連工作都不管，天天來陪我？你敢說心中沒有我？」

林凱旋想掙脫，卻沒法抽回那隻手：「放開！你怎麼要這樣逼我？你究竟想我怎樣才善罷甘休？」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4）

《第十八章：雲起時》（5）裝甚麼酷！

林凱旋細細的看著他說話，那對濃眉、那雙大眼、那個鼻子、那張嘴巴。。。她原來從未有好好看真過他，此時此刻跟冬至那晚見他的影像重疊，這個感覺很奇妙，有種彷如隔世的感覺，她好像找到了失散的另一個自己，說來還不是半年不到的時間，怎麼卻像過了半生？

「我這個人呀，沒有甚麼優點，就只有堅持，我說到會做到，我的心很細，只能容下一個人，我說等你，我真的等了，原本打算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轉身，等到你眼中有我；不過我現在決定不想再等了。。。」

林凱旋眼中閃著驚訝，不再等？那是甚麼意思？她皺了皺眉頭，眼珠子在他面上搜尋著答案，卻發現他的一臉殷切的望著自己，她更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的腦袋究竟在裝著甚麼的打算？

「你知道嗎？那天我被車子撞到那刻，身子撲到車頭蓋上再反彈到地上，我眼前一黑，腦袋中只有兩個女人的臉閃過。。」

「兩個？女人的臉？」林凱旋的臉色不知是陰是晴，咕嚕著他究竟想說甚麼。

「是！兩個我放心不下的女人！我媽媽和你。。。」葉世軍自小跟母親相依為命，他是孝子，記掛媽媽自然是理所當然，至於林凱旋，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呼之欲出了，她聽見這番話既覺得開心，也覺得好笑，臉上的陰霾散去，剩下喜悅之情。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3）

《第十八章：雲起時》（4）我願意承受

葉世軍戰戰競競的說：「我看還是回去吧，這日頭真的有點猛，你的臉也曬紅了，你呀，下次戴個帽子吧！」

林凱旋雙手捧著兩頰：「有嗎？我的粉底有防曬的，應該不怕吧～嗯。。。那我明天戴帽子好了。。。你也要吧，我去給你買一頂！」

他笑了：「不然乾脆撐把傘子吧！帽子都把頭髮壓得扁扁的，怪醜的。」

「你居然會怕醜的嗎？我以為你的面皮都厚得不得了。」被林凱旋提到了弱點，她不會放過損他的機會，平常都是他在調侃她的。

林凱旋跟在旁邊，葉世軍撐著拐杖慢慢走進迴廊：「面皮再厚的都經不起挫折的，不斷被無視，不斷被忽略，不斷被拒絕。。。我已經不敢再多想多求了，就老老實實好了。」

「我那有無視你忽略你！」

「撫心自問，你真的沒有無視我忽略我嗎？」葉世軍轉過臉去看著林凱旋，她對上了眼神又迴避了。

林凱旋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他，卻沒敢望著他的臉：「我。。。我只是。。。唉～」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2）

《第十八章：雲起時》（3）我會覺得這個人很恐怖

長空無雲，今天的天空很藍，日頭曬著讓人有點冒汗，女人給他用毛巾輕輕印著面和頸：「會不會太曬？看你都出汗了，還是進去吧！」

葉世軍輕輕抓著那隻替他抹汗的手：「坐多一會吧，醫生說要曬點太陽，吸點新鮮空氣，回去也沒事做。」女人笑著點頭。

椅子旁邊放著一對拐杖，他暫時要借助它走路，人長得高大重心高，意外傷到了腳，復健可要比生得矮小的多花一點時間，可是葉世軍一點也不著急，有人天天來陪伴的日子求之不得。

「你天天來陪我，生意怎麼辦？」

「爸爸有那麼多助手，他們一定會好好看著，放心吧，不會那麼容易倒的！倒了就你給我賠就是！」林凱旋嘟著小嘴說著，之後裂嘴大笑。

「我只是小職員來的，那有錢賠償給你大小姐！」

「你小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私人小公司很賺錢，而且你爸和你伯父那家是會生金蛋的鵝，你少爺在自家公司當個叫營運長的小職員！」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1）

《第十八章：雲起時》（2）這樣多好！

陽光從小窗戶斜斜照進了病房，打開的小窗戶有風吹進來，拂動了女子的頭髮，把她手上書翻過了幾頁，她趕緊翻回之前正在閱讀那一章去，把書簽插進書中間，放下書本在椅子上，自己走到窗前，把玻璃窗推向一邊，只餘下一條不到一吋的縫，她回頭看在床上的人，再看看手上的腕錶。

她慢慢走回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手上的書已差不多讀了一半，她也陪了他兩天了，他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只是還要留院觀察，臉上的傷無損他的俊朗的五官，依然是濃眉大眼，只是眉頭被包紮著的紗布蓋著，高挺的鼻樑上有道新鮮的傷疤，薄唇也破了幾處，臉上也有紗布膠貼，蜜糖色的健康膚色現在顯得有點蒼白。

那天下午她趕來，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直到手術室打開那一刻，她本能的衝上前，被旁邊的林步雲拉著，林仲儒和太太陪在葉家伯母身旁，一直安慰著扶持著，當醫生說手術成功，傷者已渡過危險期時，一眾人等就像洩了氣的汽球一樣，一時間放鬆下來，林凱旋的心才算定了下來，她掩著嘴巴，大口大口的在吸氣，眼淚卻沒有止住，是開心是傷心一時間也分不清，她只要知道他沒有生命危險。

因為麻醉藥的作用，他昏睡了大半天，醒來時是夜深，她正伏在他的床前睡著了，臉蛋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很美很安靜，他身子可以動的部位都疼死了，喉頭乾得要命，手上綁著管子，旁邊是打點滴的吊針和探測脈搏的儀器。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200）

《第十八章：雲起時》（1）那是最早可以趕回東岸的航班

林凱旋的手提電話響了，那是星期日的清晨五時半。她睡眼惺忪的伸手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提電話：「Hello～」

「凱旋嗎？是哥哥～」那是林步雲的聲音。

「哦～哥哥～甚麼事～」她還是合著眼在聽。

「凱旋～世軍他進醫院了！」

她整個人清醒了，瞪開眼睛：「甚麼？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是甚麼時間！我那有閒情跟你開玩笑！是爸爸剛告訴我，叫我打電話給你的，你趕快回來看他吧！」

「你不要嚇我！是甚麼事？他沒大礙吧！」她整個從床上彈坐了起身，一邊提著手提電話在說一邊下床，走進浴室去。

林凱旋匆匆下車，手裡只是抓著一隻手提包，裡面有身份証、錢包、手提電話和一點零零碎碎的東西，那些應該出現在女孩子手提包裡的東西都有，例如化妝品，例如筆記本，例如原子筆等等。她一把關上門就走進機場去，機票早在車上打電話訂好了，那是最早可以趕回東岸的航班。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9）

《第十七章：夢魘》（17）失散於茫茫人海中

「那是誰？你的那些親戚嗎？」

「是警察！原來我跑出去時，幾個親戚聽到聲音出來看，見到我奪門而出，猜想我或許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追在我後面，可是怎麼也追不到，怕我會出事，於是報警尋人。」

「那警察把你交回給你的親戚？」

趙憾生搖頭：「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爸拔和媽米是我的養父母，他們沒有直系親屬在這裡，我不肯回去親戚那裡，其實他們也準備放棄撫養我，最後只好由政府福利署接收，我在一個臨時收容所住了幾天，之後就開始我在孤兒院進進出出的生活。兩年間我去過三個家庭～」

「三個？為甚麼？」

趙憾生轉頭望她苦笑：「不就是我這個麻煩精。。。或者是命運吧！總是很多不同的理由讓我待不下去。。。」

「嗯～果然是人情冷暖，善心人真的可遇不可求呢～」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8）

《第十七章：夢魘》（16）只能抱歉了

「小孩子還未成年，沒有人肯撫養，那他就得被送到孤兒院去了，可憐呀！」一個男人的聲音，說完也嘆息了。

「這有甚麼辦法？我家已有三個孩子，要養也養不起了，小馬表哥不是還未有孩子嗎？」女子是第一個男人的妹妹，也是當時趙憾生暫住那家的女主人。

「可是。。。你表嫂想要個女孩。。。而且沒有血緣關係的。。那個，有點不好吧！」小馬表哥顯得有些為難。

女子其實也是同意的，不只因為自己有三個孩子，這個血緣有些說不過去，她家的男人比較傳統思想：「我們算來也不是至親，華表哥那脈只他一個，我們都是表親吧了！」

「留下的身家也不多，三個人的葬禮還要我墊資，這個孩子。。。只能抱歉了。。。都十二歲了。。。看樣子脾氣有點倔，整天都呆呆的不說話，難教啦。」第一個說話的男人也附和著女人，他也是跟王志華隔幾代的表親關係。

女人點頭：「孩子這段時間在我家，讓我家三個孩子也不好過，他夜晚常常發惡夢吵醒了所有人。。雖然這都不能怪他，不竟那樣的意外實在是。。。只是我們是開小店的，很早要起來工作，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休息很重要，孩子都要上學。。。本來以為他是男孩子，跟老大和老二兩個可以作伴，但他們好似跟他不太合得來。。。」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7）

《第十七章：夢魘》（15）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我看著那三個長方木盒，腦子全是跟他們生活的點滴，開心的日子很多，但對人的一生來說，終究還是太少，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死別。。。牧師的禱告文、講述他們的生平、詩歌班的輓歌，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懵懵懂懂的被帶出去，他們讓我捧著他們的照片，原來少了一個我，這個家庭也是完美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其實是可有可無的。。。」

諸曼音趕緊攬緊他：「不要這樣說！他們一定不是這樣想的，他們必定想好好跟你一起生活的。可是每個人都有來到這個世上的目的和使命，他們只是比你早完成在世上的使命吧了，套一句他們相信的宗教裡的話，以後必定會在天家重聚的。」

趙憾生低頭望她笑笑，那個微笑滿是苦瀝，眼神迷離渙散：「你以為我還能有冀望？這些都是麻醉人心，騙人的話，人從來都是獨個兒來到，獨個兒離開，哥哥最幸福，有媽米帶著，爸拔雖然遲了一點，但最後還是追上他們，這樣的人生比我活著更幸福更完滿。。。其實，或許我是那個罪魁禍首，跟我在一起的人都得不到好結果。」

諸曼音哭得梨花帶雨，讓趙憾生一下子也凌亂了：「別哭，別哭了，沒事，沒事的。」

她的小身子是那樣纖細，可抱著他的雙臂卻是那樣有力，她變成他向前走下去的力量，他此時此刻的唯一願望就是可以和她一起，直定天長地久。

「爸拔和媽米只有幾個遠房親戚，我最初暫住在其中一個表親的家，那個人家本身也有三個孩子，屋子本來就不大，兩個男孩一間房已經是很擠，硬加一張床給我，大家都睡得不舒服。」趙憾生說時沒有一絲情緒，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6）

《第十七章：夢魘》（14）他們在天有靈會得到安慰的

車子駛過一處彎角，多盞路燈都暗淡無光，天空只有星光沒有月光，路面特別顯得黑。

「怎麼會這樣黑的？阿華，你小心駛慢一點吧，我心緒不寧！」妻子阿梅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今晚平安回家。

「嗯。。。我會注意的，大家也警覺點。」他特別每隔五六秒就按一次號，如果有對頭車也會早早聽到。

兩個兒子坐在車子後座，小的那個在搖晃的車廂中睡著了，即使有響號的聲音他也半醒半睡。

「我醒來已經在醫院的床上，他們說我昏迷了整整四個日夜，幸運地我坐在司機位後面的後座，那裡相對損毀情況較低，媽媽和安豬是當場死亡，爸爸在送院途中不治，只有我，雖然受的傷不輕，但沒有嚴重傷及內臟，只是腦部受了震盪，所以一直昏迷。」趙憾生又再舉杯一飲而盡，好像要把心事都一一飲進肝腸，可惜是酒入愁腸，心中鬱結只能沉澱，不能化解幾分。

「交通意外？」諸曼音取過他手上的紅酒杯放在茶几上。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5）

《第十七章：夢魘》（13）只有滿天的星星，舖天蓋地的。

諸曼音看著趙憾生灌了差不多大半瓶紅酒，為了不讓他喝太多，她乘趙憾生在訴說著這段在新家庭往事的當兒，給自己倒了一大杯。

「你說在這個家庭過了五年，那你離開的時候是十二歲？」

趙憾生忽爾沉默了，之前帶著微笑的臉變了色：「是他們離開。。。那時我剛滿十二歲，是我生日的那個晚上，天空上剛巧也是無月，墨黑一片，只有滿天的星星，舖天蓋地的。。」

「他們離開？不會是。。。」諸曼音閃過一個念頭，特別希望她的猜測有誤。

他閉上了眼睛，把頭向後枕在沙發的椅背上，黑暗中他的臉上閃了一點光，嘴巴嚐到一絲微鹹的味道：「嗯～他們都過世了，留下我一個人。。。怎麼不把我一起帶走，我一直都不明白，為甚麼他們去天堂不把我帶上？他們常常說那是最好的地方，好人最終都會去那兒。。。我當時想自己一定是不夠好，所以我沒有資格跟他們一起去。。。」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諸曼音的心口刺刺的痛，面前的人表面冷淡，內心卻是熱幟幟，偏偏受著跟年齡不成比例的苦難，老天爺何其殘忍！

「如果我當時死了，還會認識你嗎？或許你現在跟張彬在一起了，是嗎？」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4）

《第十七章：夢魘》（12）誰給你改的？

大男生輕推睡夢中的小男孩：「Hey, wake up! （喂，醒來吧！）」睡著的小男孩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可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大男生把臉湊近了一點：「喂，小睡蟲！你要睡到那個時候？吃晚飯了。」

小手揉著眼睛，小男生再伸了個懶腰，眼睛貶了兩三下，終於瞪大了，一臉懵懂的坐直了身子，他四處張望，整理著思路，卻一時不辨身在何處：「這裡是那兒？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爸拔和媽米說由今天起，我多了個弟弟。」

「弟弟？誰？」

大男生指著小男孩說：「不就是你！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哥哥，快叫我哥哥～」

「哥哥？」小男生不解，他一向是兩個妹妹的哥哥，現在卻要叫其他人作哥哥。

「對，以後我就是你哥哥，我叫Andrew，你叫甚麼名字？」

「安豬？你叫安豬？」小男孩兩隻眼睛瞪得斗大問道。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3）

《第十七章：夢魘》（11）去見孩子最後一面

華人女人突然氣從心生：「理得他！讓他等到死好了！說起他我就生氣！孩子跟著他長大也不見得會很好！」男人對著妻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華人女人轉頭走回小飯廳那裡去，男人也轉頭去看小男孩。

「素心，可以了，我家男人也同意，以後這孩子就是我家的孩子了！不要怪我說醜話，你以後可別想把他要回去。。。你自己好好過，希望你不會後悔今日所作的決定。」

「阿梅，謝謝你，謝謝你，請好好照顧這孩子。我很慚愧自己能力所限，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叫阿梅的華人女人點點頭：「回去吧，你家那個怕等得不耐煩了，家中也有孩子等著你。」

「嗯～可不可以讓我跟孩子道別？」她殷殷切切的望著阿梅，身子也微彎下來作請求。

阿梅嘆了口氣：「明明自己都不捨得！算了，來吧！不過癈話不要說，怕你讓孩子有期望，明明你辦不到，只會害他失望。」Mrs. Brown答不上話，阿梅說得沒錯，她跟在後面去見孩子最後一面。

原創小說《送你一場春雨》（192）

《第十七章：夢魘》（10）就留他下來吧！

華人女人沒表態，不能體會這種母親的心情，卻又不再苛責了：「結果你們還是沒有給孩子一個好的將來！」

Mrs. Brown一臉尷尬，沒能接上話，華人女人白了她一眼：「孩子的生母有說她的名字嗎？孩子原本的名字叫甚麼？」

「他的生母的名字是趙芝蘭，是個頗漂亮的女人，Christopher長得很像他生母，特別是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特相像的，一看就知是母子。看孩子的輪廓和髮色，生父很可能是白人來的，孩子跟他母親姓趙Trieu，叫憾生，英文名是Shawn,來我家後改了名字叫Christopher，跟我們姓。」

「怎麼寫？那兩個字？」

「遺憾的憾，出生的生。」Mrs. Brown的眼神和語氣帶著無奈。

「怎麼？為孩子改這樣的一個名字！不就是表明生母早就嫌疑棄他！孩子知道自己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