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借來的日子》（2）究竟是天意弄人
我的名字叫趙芝蘭，爸爸是第二代移民，連姓名的拼音也改了越南文，他是個商人，有了財富就想到要圖個提升氣質，想要脫去一身的銅臭。他請了個頗有名氣的學者給孩子起名字，我的名字取材自《孔子家語·卷五·在厄》：「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謂窮困而改節。」芝蘭是靈芝和蘭草，弟弟的名字叫玉樹，爸爸期望我和弟弟有著高尚的人格和氣質。。。可是我後來卻因為窮困而守不住心中的底線，我甚至離棄了家人，雖然父母說走得一個是一個，可是逃離戰火僥倖活命的代價也太大了，不知道父母有沒有後悔？
那個年代的女孩子憧憬認識一個好男人，結一段好姻緣，特別是當時有點動盪的年月，女孩子總是過於浪漫，單純是外表，那些高大的穿著軍服的美國大兵已經被幻想成救世者，可是我那個在美軍營中辦差的表哥跟我說，他們好些都是脾氣古怪的，特別是殺過人那些，還有好些是暴燥囂張的，也有些是乳臭未乾的小兵，表哥特別告誡我帶眼識人，後來通過他認識了Benny，又因為Benny認識了John，當時我表哥說這兩個男人是軍營裡的鬼見仇，很多人都怕他們，可是我對他們的印象卻洽洽相反。
我常常跟Benny走在一塊，有他的日子總是特別多歡笑聲，他最會逗我開心，我們走過市集上的大街小巷，吃遍了各式各樣的街頭小食：乾米粉、脆米薄餅、生春卷、烤肉、粉卷等等，我總是眼光闊肚子窄，買了好多好多，想著試遍所有好吃的東西，最後Benny都會吃完我吃不下的。Benny是個孤兒，從小就在街頭混飯吃，他說小時候生活苦，捨不得浪費任何食物，他跟我說他見過很多餓得骨瘦如柴的孩子，四條手腳像竹籤，只有肚子是圓鼓鼓的。我最愛吃三色冰，他總是陪著我吃，一邊逗著小攤檔檔主的孩子，說要給他紥紙鳶，可是那個孩子此生也等不到。。。
說到John，我跟他在越南的回憶不比Benny少，那個下大雨的黃昏，我迷路了，還崴到足踝，我坐在小小的竹棚裡，混身濕透了，正在徬徨無助的時候，John出現了，他背著我送我回家，沿路一直跟我說話安撫我，我的胸脯貼著他的背脊，有種曖昧尷尬不知不覺地滋生，我的小心臟不知為何亂跳一通。當他放下我轉身望著我，為我把髮絲理順的舉動莫名的撞擊著我的心，我扶著他的肩膊，他低下頭以為我要跟他說話，我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他沒來得及反應，我又多親了一口才放手，我的臉擦地滾燙了，正想轉身逃回家去，他卻一把拉著我的手，他的手強而有力，迅間把我拉著懷裡，我剛抬起頭看他就被他低頭吻住，那是一個男人的吻，一個激情爆發的吻，我慌亂了，想要推開，可是他卻絲毫不動，嘴裡的勁越發狠強，我被吻得意亂情迷，頭也是昏昏沉沉的，最後我竟然發覺自己也在享受著，伸手抱著他的背，跟他唇舌互纏起來，他實實在在走進我的生命。。
事後我卻接受不了自己主動對John的投懷送抱，更加覺得對Benny有愧，我跟他連手指也沒觸碰過，卻有千百種理由賴在一起，跟他一起總是覺得天黑得太快，回家的路太短。因為這件事，我不敢直視Benny的眼睛，有一陣焦躁感在燒著我的心，我覺得自己跟John好像背叛了他，背著他做了不能被原諒的事。
我也特別覺得對John過意不去，我的吻給了他一個怎麼樣的訊息？我不敢面對，我怕他期盼的眼神，更害怕他失望的目光，看見他難過我心中疼，但要我回應他嗎？我又做不到。
在這兩個男人中間猶豫著搖擺著，我特別討厭這樣的自己，好像在玩弄著兩個男人的感情，可是要我說喜歡誰多一點，此時此刻，我沒法說得準，或許更喜歡跟Benny呆在一起，我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嘴巴就是笑得無法合得攏。跟John在一起，我的心感到很安穩很實在，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我知道我會被寵著被護著，只是或許會有點平淡。
我躲著他們倆差不多有半個月，John托表哥給我帶了一封信，他叫我不必介意，他明白大家只是一時迷失，叫我當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個夢，現實中從未發生。。。我如釋重負，John很成熟，照顧到我的感情，我重覆跟自己說那只是一個夢，是我自己的想像，這樣的麻醉、洗腦的確成功的把我們三個再拉回一塊，只是已經發生了的又如何可以當作雁過無聲，水過無痕？寫在黑板上的粉筆字就是擦去後還會留下印痕，如果說是夢，那也會是一個讓人心跳不止的春夢，我跟John心底裡一清二楚。
跟他倆也算相熟的表姐曾經問過我對兩人的感覺，我一時也答不出話來，表姐說他們兩個男人都喜歡我，我也不是沒有發現兩人對我有好感，我是女孩子，總是要等男孩子先開口吧！只是。。。其實。。。我也不知道要選那一個，他們都是好對象，或許。。Benny比較跟我投緣，我也是認識他在先，跟他一起歡樂較多，不過。。。John比較沉穩，他是安靜了點，但他讓我有安全感，跟他一起時，他總是非常細心的安排好一切。。。可是，我只有一個人，如果他們都跟我表白的話，我要怎麼好？
不如。。。看看那個會先跟我表白就選誰吧！我暗地裡希望那個人是Benny，那是我的私心，我想我還是喜歡他多一點。不是嗎？言語幽默又有趣的男生應該更能吸引年輕女孩，成熟穩重男人的優點對我那個年紀的我來說有點遙遠。
我等著等著，這兩個人遲遲未有表示，他倆是好朋友，或許怕影響友情，或許覺得異國姻緣不會有結果，不竟他們都只是過客，不會長久留在這裡，而我壓根沒想過離開越南，為愛而生？或許真的很浪漫，也很適合這個動盪的年代，只是我骨子裡清楚愛情不會敵得過麵包，兩個人的相處最終還是離不開家常的柴米油鹽。
回想起來，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我們之間的緣份就只有這麼多？我跟這兩個男人糾纏了大半生，最後是他們來還債，還是我來討債已經算不清楚了，在這些千絲萬縷的糾纏當中，我們見盡悲歡離合，百般恩愛換來淚眼相看，只是最最不應該的是我們三人的恩怨情仇為我的孩子帶來了三十年的不幸。
後來戰火終於為猶豫的我們作了一個決定，只是這個決定讓我們三個以後的人生作了三百六十度的改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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