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借來的日子》（3）我們可以跟從前一樣
John的視角～
我還懷著一點希冀，以為事情還不會去到最壞的狀況，或者只是我一直在痴心妄想吧了！她從來都不曾屬於我，這十年都是我偷借回來的。
我走進餐廳，遠遠看見她低著頭，坐在對面的他也是低著頭，兩人默然無語，我的心突然像被一隻大手掐緊，揪著翳著，呼吸有點困難，身子感到一陣虛浮，如果有一面鏡子，我相信鏡中會倒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走到他們坐的桌子前，我裝作若無其事，淡然的笑著跟Benny說：「Hey Man！（嗨！老朋友）談得七七八八了吧！我可以把借你的太太接回家了嗎？」我單手插在褲袋內，暗暗握著的拳頭滿是汗，另一隻手輕輕的扶著小蘭的椅背上，肩頭卻感覺被千斤的重量壓了下來，我咬緊牙筋要挺住。
Benny抬頭凝視著我，過了好一陣，他低頭嘆了一口氣，利落的站起身，直視我的眼睛，我被他瞪得有點心虛，別過了臉逃避，他還是望著我，話卻是說給小蘭聽的：「蘭兒，你留在這裡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他到外頭說。」說罷低頭溫柔的望著小蘭，她用哀怨的目光回應著，是那樣溫柔，帶著無限的依戀，我記不得她有沒有曾經這樣望過我？Benny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語氣堅定，不怒而威：「走！我們到外面去！」
我心頭說不出的不舒服，涼意已從手指尖急速向上竄，快讓我的心也冷下來，腦子被妒嫉沖得有點昏昏沉沉，我大概知道之後的劇情發展，有了心理準備，我絕不會退縮示弱，我沒有甚麼需要畏懼。
Benny走在前面，出了門口，他拐了個彎，走到餐廳外牆的另一邊，那裡沒有窗，沒有門，也沒有人。我跟隨他的後面，他在可以遠眺大海的路邊停步，我大概停在兩步之外。他轉身，沒發一言，一記老拳已經重重落在我的臉上，我沒來得及避開，其實我也不打算避開，只是那拳很重，我腳下踏不穩，幾乎跌倒，他沒等我反應過來又來了兩拳，我立心不避開承受著他的怒火。
他打得眼紅了，一把抽住我的領口，咬牙切齒的吼叫：「為甚麼不還手？你以為我會手下留情嗎？」
我嘴裡一陣鹹腥，抿嘴不語，望著他淡淡的笑了。他氣得兩腮都紅了，嘴裡罵著：「你這個混。蛋！」迎來又是一拳，我精準的抓著他幾乎落在我臉上的手，單手掩著口，接過被他打落的一顆牙齒，掌中還有一口和著唾液的血，我低頭看著掌心，一把甩開幾乎打落在我臉上的那隻手，Benny瞧見我掌中的那顆牙，青筋在腦門上跳動，他默然不語，滿臉不屑，理了理大衣的領子，站直了身子，走開了一步，兩臂交疊橫在胸前，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
我從大衣的口袋中抽出一條手帕，把那顆牙齒包好，抹了抹淨手上的血水，抬頭直視Benny，我把身子挺得特別直：「我沒打算說抱歉或對不起。。。沒有甚麼值得我抱歉。。。換作是你，相信也會毫不猶豫，對吧？」
Benny死死的瞪著我，眼裡明顯有怨恨，更多是不甘心，卻清楚看見他眼中的動搖。我了解他，或許比他了解自己更多，他沉默了，那代表他認同我所說的，我跟他是同一類人，在處理感情上，執著的程度沒有誰比誰強，孫子兵法有說先下手為強，俗語說兵不厭詐，強者得勝的道理我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我們沒有那個更應該恨誰的道理，只是我的運氣比他好一點，在電光火石間，我當機立斷的選擇了走這條路，這十年來，我一直走著走著，我認清了方向後，雖然一路走來步步為營，戰戰兢兢，卻從沒有後悔，也不曾迷失。
「對她好，不要辜負她，不然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即使我死了也會從地獄爬回來找你算帳！」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這是我們第一次打架，想不到也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回到餐廳，Benny已經結了賬，我輕聲跟小蘭說：「我們回家吧～」她抬頭望了我一眼，滿是憤恨，滿是怨懟，她哭過，雙眼紅腫了，我看見她臉上的淚痕，伸手想替她擦一下，只是手在離她的臉差不多半分的空中被她生硬的避開了，她悻悻然拿著手提包步向餐廳出口，懷孕八個月的身子頗沉，卻掘強的甩開我扶著她臂膀的手，走在我前面，我默默的跟著她身後離開。
我小心翼翼駕著車，她的臉一直瞧向車外，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我也沒打算在車廂內討論任何敏感話題，這個骨節眼上，我要注意的是她跟孩子的安全。車廂內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怨氣，讓人很不自在，彷彿多待一秒也會粉身碎骨，我覺得被無形的枷鎖拖著，整個人沉甸甸的、黏呼呼的，好不抑鬱。
我打開了大門，走向大廳角落，把落地燈扭開，滿室頓時放亮了。我轉身見到小蘭還在門外，過去拉她的手，就像往常一樣想把她輕輕帶進屋裡來，她往日總是羞澀的笑著看我，半推半就的走進來，可是她甩開我的手，這是她今天第二次了。
她自己走進屋去，我就像往常一樣從背後環抱著她的腰，低頭輕吻她的額角，她沒有像以前那般熱情的轉身，背向我冷冷的說：「別讓我更加恨你！」她帶著哭聲，似乎在極力控制著情緒，身子在輕微戰抖著。
我滿心委屈，難道這麼多年來我為她做的還不夠多嗎？難道我就不值得擁有一個我心愛的女人？這麼多年的日子，我跟她是實實在在的過，曾經甘苦與共，竟然比不上一個在她生命中消失了十年的人？我的心寒了一截，但我愛她，我已經深深陷進這份感情中。十年前我已經決定了，就是死後要下地獄，我也不會後悔。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回到十年前那一天，我還是會下同一個決定。
Benny說的話在我腦中來回重覆，對她我？我一直都對她好！不要辜負她？我從來沒有，辜負她的人不是我！我聽見自己幽幽的說：「我會一直愛你，永遠不會辜負你的。。。我們可以跟從前一樣。。忘了今天的一切，我們可以跟從前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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