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February 26, 2019

原創小说《送你一場春雨》(315)


《番外:西貢的盛暑》(1)那是我命運的轉捩點!

我叫阮文生,生在越南西貢,現在這個美麗的城市叫胡志明市。

十五歲前,我的人生還是混混愕愕的,在這個炎熱的城市,青春激發的荷爾蒙讓人更燥動,我每三兩天就跟人打架,有被打得焦頭爛额的時候,也有把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日子。

我有十五個兄弟姊妹,爸爸是咖啡廠的管事,他跟很多男人一樣,除了正室外,還有個外室,我是正室生下的第五個兒子,頭上還有個姐姐,如果是以前的社會,我算是大房嫡出,理應在家中也有點地位,可惜父親那個外室很有手段很得寵,她一個就生下我脚下十個弟妹,在家的日子越發使人焦躁,父親特别不待見我,連親生母親也只懂嘮叨,再不然就是哭。每天在家中只有嘈雜的人聲,不是争風呻醋,就是搬弄是非,青春期的少年在家中半天也待不住,只好天天往街外跑。

雖然說我父親冷落我們這一房,但他堅持要我們每天上學,不然就會有閒話,我上中學後經常跟同學逃學去外邊玩,父親知道了,自然少不了我一頓毒打,對!是毒打,他當時真的像要把我往死里打,總是三哥四哥護着我,他們難免也一拼被父竟修理一番,母親跟姐姐就只敢在旁邊哭,總是哭得父親也烦了,他就狠狠丢下那條兩根指頭粗的藤條,氣冲冲的轉頭走,之後幾天就不會回來,姐姐偷偷告訴我,每次父親被氣走後都是到外室那邊,那個女人不能不說她利害,有手段把父親迷得暈頭轉向,看她可以接連生下十個孩子就知道了。後来父親就只一個月回來四五天,有時還不會留宿,姐姐說我們都成了棄兒;母親自欺欺人的天天去咖啡廠送飯送湯,可是我知道,父親從來没有碰過那些飯湯,有幾個好心的幫工,總是熱心的吃了,再把洗乾净的飯壺飯盅送回來,外人也看不過眼,父親卻不癢不痛,更不要說覺得對我們有何虧欠。

然後終於這一天來了,那是我命運的轉捩點!

那是一個盛暑的上午,在街上遇到一個姓陳的世叔,他告訴我約了我父親在某個茶樓吃早點,叫我跟他一起去。當我興高采烈的屁顛屁顛跟着來到茶樓,父親看見我的面色卻如同見到仇家一樣,陳叔叔熱情地给我倒茶,招呼我坐下。

「我說呀,老阮,文生也真長高了很多,可以到廠去幫忙了吧!那你也多個好助手嘛。」陳叔叔熱情的跟我父說说,他是知道我家狀况的,出於好意為我打算着出路。

父親拿起茶杯吹了幾下,眼也不抬,温温吞吞的說:「還小,書未唸完,等他畢業再說。」

「我不小了,快十六歲,可以賺錢養媽了。。。」我倔强的頂了幾句,也不是甚麼重話,可是當一個人看你不順眼,即使無關痛癢的小事小幹都被看成彌天大罪。話未說完,一隻大手掌就落在我頭上,對,不是臉上,是頭上,他總是不理兒子死活,也不會給我留情面,我已經十五歲,長得比他還高,他卻是要打即打,要罵狠罵,從不看場合,從不顧情面。我被轟得暈頭轉向,從椅子上失去平衡,跌到地上去,陳叔叔連忙把我扶起身,他自己則擋在我和父親中間,像隻老母雞護着小雞那般。

「老阮呀!孩子大了,大庭廣眾呀,動甚麼手!」陳叔叔笨拙地拍了拍父親的肩頭,小心的擋在我和父親之間。

「不知好歹,還未長羽毛就妄想要飛!早着呢!没有我這個父親,他長得這麼高?不知感恩,看他媽那蠢貨教出甚麼好貨色!」我正面看着這個叫父親的男人,猙獰的臉孔,狗口果然真的長不出象牙,最恨的是我的臉居然跟他長得很相似。

我已經按捺不住,如果不是陳叔叔死命擋在我倆身前,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你這甚麼說話!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是天就是地!你有膽量再侮辱我媽!」

父親舉高右手又想一巴掌打過來,陳叔叔死命的雙手抵着他的身子,我也不示弱,已上前扣住他的前臂,我使勁抓得他吃吃叫痛:「唉吔,唉吔,你看,你看!反啦,反啦!這種不知感恩的孩子,反過来打父親,白養你這麼多年,早知還不如拿去餵狗!」

陳叔叔也忍不下去,狠狠的罵他:「你也够了,孩子都是嫂子在带,問心你這些年對他們一房有照顧多少?不是嫂子教得好,他們幾兄弟妹那能長得大!老阮呀老阮,人要問良心呀!没有嫂子,你有今天?」

父親眼都火紅了,那裡聽得進耳,陳叔叔向身後的我說:「文生,快走吧,你父氣紅了眼,我的話也是白說,回家去吧!」

「陳叔叔,我。。。」茶樓人多,小小的社區有誰是不認識的,想這個場面很快就會變成茶餘飯後的是非,應該不到一天就有人會上門告訴我媽了,我的心像是被扭乾的毛巾被人晾在竹杆上,皺皺乾乾的,一時也懵了。

「文生快走,這傢伙我也快制不住啦。」我看了看面前兩個紏纏着的男人,咬一咬唇,轉身就跑出茶樓門口,眼眶無端熱了,我跑着跑着,不辨方向的跑,眼眶沁出水气,飘過耳際,卻没沾濕髮絲。

來到一處空地,我終於無力的軟攤在地上,抬眼望着一片無雲的藍天,太陽掛在正中,我額前的細汗是因為跑步還是因為天气,我也辨不清楚。我慢慢坐起,望了望四周,心慌了起想,這是個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我究竟跑了多遠,來到甚麼鬼地方?我勉强自己要冷静下来,深呼吸幾下,頭腦清醒了一點。舉目四顧,這是一大片水泥空地,遠遠看見有一列綠色矮小尖頂的平房,很長很長的房子,窗户卻很細小。其中一間房子的屋頂嵩立着一枝高高的旗杆,旗楠上的那面旗太小,被風吹得卷成一團,看不清楚旗幟上面的圖案。我此刻感到莫名的冷洌,心跳快得像要從胸中爆炸出來,頭上的太陽曬得我汗如雨下,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熱灼灼的,唇舌乾澀澀的。

再續。。。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