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我們是這樣長大的》（13）這算甚麼？
我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我給Hans打了幾次電話，可是他一直沒有接聽，我最後留了一個口訊，我也打電話給爸爸，聊了些有的無的，雖然不知道為何我感覺有點不情不願，但我想也是時候要回家了。
晚餐桌上，我告訴胡阿姨和胡叔叔要回家的消息，胡阿姨放下碗筷：「難得回來，多住幾天吧！不用急著走，我們這裡有住的地方，你安心待吧！」
胡叔叔打斷她的話：「桂枝始終要回家的，她也要上班，對嗎？」胡叔叔轉頭望我，也朝胡鳳至看了一眼。
我微微低頭：「對呀，我因為媽媽的事，匆匆趕過來，跟公司也是臨時請假，我回來都一個星期了，有很多工作要等我回去處理。。。所以。。不回去不行。。」
「那你多回來啊！就當這裡是你的娘家吧！」胡阿姨跟媽媽以姐妹相稱，她自小也當我是女兒那樣去疼，我是明白的。
「我想。。。媽媽走了，這裡。。再沒有我留戀的的事和人了。。。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是那個時候、那個原因。。。」可能有點無情，可是我說的都是心底話，一點不假。
我聽到筷子拍的一聲被人擱在桌上的聲音，是胡鳳至，是他不知甚麼緣故把碗筷丟下，轉身走出飯廳，我望著他的背影離去，心中亂跳起來，或許是被嚇著了，這人的脾氣著實古怪的，但我對他卻沒有厭惡的感覺，只是有時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胡叔叔站起來，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跟著他走的方向快步出去，我皺著眉頭呆呆的看了一會，轉頭碰上胡阿姨的目光，帶著哀怨無奈，就如當年媽媽來訪時問到為甚麼胡鳳至沒出現在客廳時那樣的反應。
胡阿姨聲音有點哽咽，她幽幽的跟我說：「不好意思，我家鳳至。。。實在失禮了，你不要怪他，他不是有惡意的。。。他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特別是對人的感情，他是捨不得你才會這樣的。。。他小時候就只交過你一個朋友，你離開後，他特別難過，躲起來好幾天，不肯吃東西。。那時還好有小白陪他。。」胡阿姨緩緩的用手背拭淚，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我的心像被刀一片一片割下來似的，好痛，好痛，我知道這個心痛是因為胡鳳至，那個九歲的孩子抱著一隻毛白得像雪的小貓一言不發，他跟它的的影像在我腦中慢慢變得清晰。
我跟胡阿姨都沉默了好一會，我緩緩舉目望了一下胡阿姨，忽然覺得她的身子很單薄，只要有陣風就能把她吹散，我低聲問：「小白走了多久？他。。胡鳳至。。一定很難過吧！」
胡阿姨吸了吸鼻子，側頭回憶著：「那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其實小白算是貓之中較長壽的，活到快十五歲。。。我們慶幸它陪著鳳至渡過了童年，讓他不至於太孤獨～」我的眼眶紅了酸了，他比我幸福，它有小白。。。我最後也沒有叫爸爸給我找一隻白得像雪的小貓，我的童年就只有胡阿姨以前送我的布娃娃，媽媽這麼多年寄給我的玩具衣物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最誰要的她和爸爸都給不了。
「你後來回他過兩次，我跟胡叔叔都有出席你外公和外婆的葬禮，但我們不敢帶鳳至同去，你知道為甚麼嗎？」胡阿姨殷切的望著我，兩掌交疊擱在桌上。
我搖了搖頭，自然不知道，會跟我有關係嗎？不會吧！胡阿姨嘴角閃過一抹苦笑望著我：「因為我跟你胡叔叔都害怕，害怕鳳至見到你後，你又要離開，他會有多難過。。。這許多年，我雖然常常跟你媽見面，卻不敢通過她讓鳳至跟你聯絡，怕他承受不了。。。我曾經有個很自私的想法。。如果。。如果你感情未有著落。。如果你也喜歡鳳至的話。。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勉強，只是希望你。。。」我感受到胡阿姨望著我看的目光充滿了慈母的愛，如果我的媽媽也能為我想這麼多的話，我的人生又是否會不一樣呢？
「孩子的媽，不要難為桂枝了！」胡叔叔不知何時走進飯廳，他就站在我的背面不遠的門口：「鳳至會想通的，他也不是以前八九歲的孩子了，他會明白的，讓他自己想一下，他會熬過的。。」胡叔叔輕拍了我的肩頭兩下：「好孩子，你安心回家吧，好好保重，照顧好自己。」
這頓飯沒有人再吃得下，我忐忑不安，心頭鬱結，我這次回來上海好像破壞了胡家的寧靜，要我帶著這個結回去，心裡有說不出的不自在，說內疚又覺得有點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又沒有做過甚麼錯事，只是我控制不了胡鳳至的想法，但說事不關己又有點涼薄，不竟我跟他是朋友一場，就算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我還是會懷念在胡家住過這兩段日子，這是我人生中值得回味的好時光。
我披了件外套走到大廳，我以為他會在那裡，可是這一晚，他卻沒有坐在木廊上，玻璃門是關上的，我的心一下像繫著一個鉛墜子掉進水後一直沉下去，一股難過的酸楚味自腹中湧上胸口，悶氣停滯在那裡，不出也不入。我有種被出賣了的感覺，當我以為他會在這裡等我，他卻沒有出現，這算甚麼？他又當我是甚麼？
我躡手囁腳推開了玻璃門，赤足走出去木廊邊上坐下來，天上的雲很厚，黑漆一片，樹影在風中左搖右擺，此刻的萬籟皆寂讓我感到很孤獨，就像那個媽媽離去的夜晚，我特別覺得冷，特別覺得這個世界黑得不能再黑。我拉了拉外套的領子，抓緊了前襟，兩手環抱著雙腿，把臉埋在兩條腿上，漸漸感到腿上有點熱有點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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