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夢魘》（2）此夜無月，也無雲
面前是漆黑一片，他提起手看不到，低頭看不到腳，大聲喊也聽不到聲音，那是一個無相無音的空間，恐懼感像冰水一樣，經過血管一點一點的把他整個人都沁透了。不辨方向的走、跑，看不見、聽不見，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走、跑，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還是只是曾經存在過。
遠遠處有一點光，他就像發現救命稻草一樣，拼命跑過去，光由一點漸漸變大，漸漸變成整個空間，他就像在一片白裡面的一個小黑點，他看得見自己的手手腳腳，喊得出聲音了，卻只聽到自己叫喊的回音，四野還是找不到一個人影，他再次不辨前後上下的走著，水珠從面上滾落，他也不知那是汗、是淚、是雨，整個人慢慢變得濕答答的，黏呼呼的。
他的腦中閃過那個女人，那個在他三歲時出現的女人，她那對雙生兒。。。還有爸拔媽米，還有安豬，他們三人牽著手跟他揮手，卻慢慢走遠，把他丟下的那個夜晚，繁星滿天，無月無雲。。。酒館那個在妻子離去後常常喝得像爛泥一樣的吉村先生。。。洗衣店主一家。。。小城郊農場幫工小屋住著Samuel和Thomas兩兄弟。。。還有還有更多模糊的臉孔和他不想記著的臉孔。。。他們的臉混成一個漩渦，把整個空間卷起、抽離、壓縮。。。把他拉進漩渦中，扯進無底的黑暗裡。。。
夜空劃過一聲大喊，趙憾生半個身子彈起坐直在床上，上身的短袖棉衣被汗水濕透了，前額的頭髮都在滴著水，滾落的水珠是冷冷的。他整個人在顫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像是剛從深海潛水上岸一樣。
睡在旁邊的諸曼音被他的喊聲驚醒，她一手搭在他的臂膀上，他本能的躲開，是被極度驚嚇後的自然反應。而諸曼音也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反應被嚇著，身邊的人一向冷靜，這樣的反應還是首次見到？是發惡夢了嗎？
她小心翼翼的起來，繞到他的面前，想要捉緊他的手，可是只是稍微觸碰已讓他如驚弓之鳥，整個人又再蹦緊了。
「Shawn，是我。。。你怎麼了？發惡夢了？」諸曼音以最溫柔最輕細的聲音跟他說話，如同面前的是個不懂人事的小孩，大人在哄他，生怕把他嚇跑了一般。
她見他未應，但也沒有再退避，放心了一點，她把身子再挪近一點，把臉湊近趙憾生面前：「Shawn，聽見嗎？你沒事吧？」這次她抓著他的雙手，而他再沒有退縮，似乎意識回來了，她的心又再放鬆了一點，可觸手之處滿是水，還冷冰冰的，她忙把他的雙手抓起貼著自己的臉龐，用自己暖暖的臉去溫暖他的手。
「不要。。。冷。。。」他把雙手硬生生的收回。
「你沒事吧？發惡夢了嗎？」諸曼音腰背挺直了，直視黑暗中他的雙眸，卻是看不出的深沉。
「我先去洗過澡換過衣服，對不起，把你吵醒了，你再睡吧。」趙憾生起身下床，不急不緩的走出睡房，進了浴室去。
聽見花灑開動的水聲，諸曼音下床整理一下床被，再坐回床上，把腳伸進被窩裡，因為諸曼音揚起過被子，此時此刻的被子變得涼了，她躺下想把床暖一暖，再等趙憾生出來。轉頭看出窗外，滿天繁星，此夜無月，也無雲。
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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