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童話的現實》（4）別老是皺眉～
雖然石碑上的照片因為年月而變得模糊，黑白的照片中是張英挺俊朗的臉孔，除了眼睛之外，相片中人跟趙憾生就如一個印模出來的樣子。John過世時，趙憾生才幾個月大，對父親一點印象也沒有，懂事的時候遇到第一個要他稱呼為父親的是Mrs. Brown，雖然同是白人，但John散發著智慧和堅韌的強者氣概，跟Benny也不一樣，雖然兩者皆曾為軍人，但英年早逝的惋惜跟英雄遲暮的凔涼總是不一樣。
「Shawn，你真的長得很像你爸，你跟他差不多高，除了眼睛，幾乎你身上所有的特質都來自他。你對他應該也沒有印象了吧！他走的時候，你還在褓襁之中。。。」趙芝蘭端詳著兒子的臉，埳入回憶之中，那是美好的年少歲月，也是不堪回首的過去，更是難以忘懷的年日。
趙憾生定神望著石碑上的相片沉思了一會，彷彿在跟相片上的人有很多話要說，自己43歲的時候是否就是這個樣子？爸爸在過世時應該也有很多心事未了，有很多遺憾無法彌補，有很多計劃好的未來來不及實現，如果當時趙芝蘭肯給他一個機會，又或爸爸肯把心底最深的感情好好的交代清楚，結局又是否會不一樣？
「可以給我講講有關爸爸的事嗎？」趙憾生回頭轉身坐在地上的墊子的另一端，跟趙芝蘭還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她並不介意，其實現在這樣子她已經很滿足，有些事不能勉強，自己也要為曾做過的事情講過的說話負責。
「John跟我在越南經Benny認識，他和Benny同在軍部工作，我表哥為美軍做事，認識了Benny，有次把他帶回家，而我剛巧在表哥家中。後來表哥常常邀請我和Benny出去玩，有一次Benny帶著John來了，說他的軍階比自己高一級，後來我們常常三人行，吃東西、郊遊。。。那段日子無憂無慮，我跟他們兩人不知不覺間走近，特別是Benny，他跟我比較投緣，可能是性格，也可能是年紀，John比Benny年長三歲。其實John沒有跟我說很多自己的家庭背景，結婚時也只有一個姑母、兩個姨母和幾個遠房表親出席，當時我想或許他的家人早已過世，他沒跟我提起，我也沒有特別去問，我熟悉他的性格，他想我知道的，他會自己跟我說；他不想我知道的，任憑我如何旁敲側擊，他也會守口如瓶。。。你的沉默寡言跟你爸很相似，就是沉思時的神情都差不多一個樣。」
「他由越南一直陪著我來到美國，我知道他想了很多方法，動用了一點人脈把我帶出越南，當時我是很感激他的，John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也因一直得不到Benny的回應，我的心慢慢被John打動了，一直猶豫是否要接受他，最終我覺得等得夠久了，我認命，當時覺得可能是我跟Benny的緣份就只有在越南那一段日子。眼前的John是個有承擔的人，我覺得可以付託終生。婚後的日子過得很膩意，而我懷了你之後，John對我百般遷就。。。」趙芝蘭的丹鳳眼彎得更深，眼角含春，散發著點點少女時的嬌憨神態，她在緬懷著三十多年前的綺麗風光：「我說想吃越南春卷，他駕車個多小時去聖荷西的越南餐館給我買；我說腿腫又酸軟，他給我細心的輕揉按摩，給我買了好幾雙穿得舒服的鞋子；我說要給孩子買衣服，他。。買了足夠你穿兩年的呎碼。。真傻！」她手輕輕印了印眼角，現在回想那些年那些日子，原來自己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擁有一個愛她比愛自己多的丈夫，腹中懷有一個最應該被愛的孩子，可是這些都算是被自己一手摧毀，心口忽然一陣抽痛，她彎下了身，手按著心口來平復情緒，趙憾生把身子挪動過去，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
「沒事吧？不用今天一次說完的，慢慢來。。。日子還多著。。。你有時間有心情再說給我聽吧！」趙憾生皺著眉頭，眉心現著一條深深的摺紋。
趙芝蘭調整呼吸，抬頭望著兒子，伸手揉著他眉心的位置，緩緩的細細的說：「別老是皺眉～這個摺紋在相學來說命途不好。。」趙憾生不信命理這些學說，只是一笑置之。
「回去吧！快中午了，去吃午飯，你想吃些甚麼？」趙憾生自墊子中站起，伸手給趙芝蘭扶她起來。
趙憾生在她後面半個身位，趙芝蘭回頭望了望兒子：「你選吧，我甚麼都吃。。。呀？也找Venus來吧！我好像很久沒見她了。」
趙憾生沒發一言，呆呆的望著趙芝蘭，她早察覺兒子有點不對勁，他跟諸曼音一定是出了狀況，她想問，但覺得年輕人的事，她這個老太婆不好過問，但卻忍不住想盡一點力：「兩個人在一起，有意見要大家說開，有問題要一起解決，不然以後日子要怎樣過？我跟你爸如果肯放下偏見，好好用心聽對方講，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或許就不會有這三十年。。。浪費了半生美好的時光，還累得我倆的寶貝兒子有個不幸的童年。。。你跟Venus還有機會的，Shawn?」
趙憾生呆如木雞的站在父親的墓旁，忽然一陣微風拂過，他身子抖了一下，居然在春末夏初時還感到一絲寒意。
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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