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我們是這樣長大的》（24）一個人的日子好難過
那個晚上他走了，他說會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不會逼迫我，他會等我，等我準備好的那一刻，他打開大門後轉身，跟我淡淡的笑，眉稍眼角帶著淺淺的傷感，他沒有再說一句就帶上門離開。
我整個晚上合不上眼，閉上眼也睡不著，他透著憂傷的淺笑讓我放不開，我知他會難過，他就自己一個人在德國，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雖然爸爸也在這裡，自己跟他一年才見幾回，電話也不常通，關係比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更淡，我知道爸爸是愛我的，只是我需要的愛好多，而他能給我的太少。
我由七歲開始逼著自己成長，我是身體長大了，也懂得偽裝世故，懂得看人眉頭眼額，懂得用冷漠去保護自己，只是我這個大人的身體裡一直住著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她深心處渴望著被寵被愛，可又矛盾地不想被人發現，因為她害怕失去，害怕孤獨，害怕被人拋棄，這個矛盾複雜的心理讓她在感情路上一敗塗地。
我不想面對，我逃避，我不去想，告訴自己一切會重回正軌，只要忍一忍就過去。我每日如常上班，如常吃飯，家中又回復鴉雀無聲的日子，我看著四面牆壁，除了上班時必須說話，我一天下來可以說不到十句話，同事見慣我清冷沉默，沒有覺得有甚麼不一樣。我自己也以為一切回復我未去上海見媽媽以前的生活，只是現在我是徹頭徹尾一個人沒人管，吃飯不吃飯沒人問，睡不睡得著沒人理，開心不開心沒人關心，一個人的日子好難過。
以前一直說要跟他分手，但他當真的不在我眼前出現的時候，我的心居然覺得難過，好像生命中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午夜夢迴醒來，居然發覺臉上爬了淚，還有陣陣的心痛，這種痛與日俱增，但努力忍耐著，一日，兩日，一個星期，一個月。。。直至有一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說要來我家吃頓飯，之前一次兩父女一起吃飯已經是半年以前。
爸爸說星期六晚上來，我早上去逛超級市場，推著購物車在貨架間穿梭，過了差不多半小時，買了不少食材回去。爸爸在晚上七時來到，我已經煮好了三個菜，因為計劃好上菜時間，爸爸坐在餐桌準備開動的時候，所有食物還是熱騰騰的。
爸爸看著桌上的菜，皺了皺眉頭，抬頭望了望我，他嘆了口氣，淺淺的笑了：「他喜歡吃這些菜，是嗎？」
我一時也懵懂了，不知爸爸所指是誰：「他？那個他？」
爸爸頗有深意的凝視著我，一言不發，讓我覺得有點不自在，垂睫避開了爸爸的目光：「爸爸，你說誰？」我問完又心虛的不敢正視，覺得爸爸今晚有點古怪。
「他喜歡吃香腸、烤馬鈴薯吧！」爸爸一邊望著我，一邊切了一角香腸，用叉子送進口裡，我心一驚，看了看桌上放著的碟子，居然！我一隻手掩著嘴巴，被自己的潛意識嚇了一跳，我居然煮了胡鳳至喜歡吃的菜，除了香腸、烤馬鈴薯，還有牛肉卷，而且烤箱裡正有一個German Baby，蛋香已經由廚房飄出來了，那也是胡鳳至常常哀求我煮的飯後甜品。
我偷望了一下爸爸，他的眼睛正瞪著我，兩顆眼珠子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趕緊低下頭，像個說了謊被逮著的小學生，不過還是心存僥倖，爸爸怎會知道他：「爸，甚麼他？你想說誰？」
我聽到刀叉擱在碟子上的聲音，抬頭見爸爸又逼切的直視我，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說，你胡阿姨的兒子，胡鳳至！Francis～這些都是他愛吃的，是不是？」
我不是一般的被驚嚇著，說話也結結巴巴的：「爸。。爸爸。。你說。。。胡。。胡鳳至，你怎麼。。。你知道他？」爸爸究竟知道些甚麼？知道多少？他知道我們交往過？
爸爸氣定神閒的看了我好一會，低頭專注的吃了一小角馬鈴薯，我緊張的看著爸爸，心跳快得不受控，像隨時會蹦跳出來，在爸爸面前，我一直是那個七歲的小女孩，我所思所想從來逃不過他的法眼，我戰戰競競的等著他的宣判。
「Grace，你跟他的事我都知道了。。。女孩子再能幹再獨立，最後還不如嫁個好丈夫幸福，我看胡阿姨的兒子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爸爸眼角的皺眉比上次見他又多了很多，他帶笑看著我，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爸爸，你怎麼知道我們的事？」我定睛看著爸爸，好奇他是如何得知我跟胡鳳至交往的事。
爸爸揚眉，眼睛彎成了腰果，笑了：「你胡阿姨擔心兒子，早在他來德國時已找上我，說她兒子為了你來德國，他第一次來歐洲，怕他人生路不熟，著我照顧一下，只是我覺得你們已經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思想，我這個老頭就不好干涉。。。」
「那。。爸爸你今晚又為甚麼提起他？」既然爸爸一早已經知道胡鳳至來了德國，為何現在才突然問起他？
爸爸笑得有點狡猾，刮了我的鼻頭一下：「還不是因為你的男人來跟我提出要娶你，還說要帶你回去上海，他來徵求我的同意～」
我眉頭皺了，突然覺得自己一個頭三個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爸爸，不知從何說起，我要理一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爸爸見我的反應，一臉疑慮的問：「女兒，怎麼了？不願意？還是你不喜歡他？婚姻大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如果你想跟他走，爸爸絕對不反對；同樣地，你不喜歡他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
我本能反應的回答：「爸爸，我那有說不喜歡。。。」發現自己不假思索說了這樣的話，我也覺得很驚訝，爸爸卻是拍了大腿一下，大聲笑了：「那就是喜歡他，是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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