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菁的话把年莉拉回现实:「小莉,还是记挂著谷友明吗?他死了都三四年,你不会是想为他守寡吧?女人呀,还是要爱自己多一点,你工作的那个圈有几多个男人是可靠的?还是赶快找个好的嫁人收山吧,你以前读书好,要做点生意赚个钱应该不难,卖色相的钱撇开还是不光彩。」
年莉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是不折不扣的淫娃,上次还偷偷听到阿志跟唐菁说自己是贱人,时常衣不蔽体光卖肉。。。年莉不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哭得死去活来,为的就是自己的鲜廉寡耻,说真的,年莉总是在麻醉自己:「没有钱没有权,我就谁都不是,没有人认得我是年莉,谁会想到我?把那些品牌企划案给我?」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拿著小甜甜漫画读了一遍又一遍的年莉已经死了,回不去了,因为她已经是满身污蔑,那个男人会要一个人尽可呼的女人,情妇还可以,正当人家不会要她做太太,一直以为自己不希罕,对於这些凡夫俗子的幸福不屑,实在骨子里,年莉还是个切切实实的小女人,对於爱,她不会比其他女人渴望的少,甚至是更多更多,因为从前爱总从她的手指缝溜走,如果真的有佛,她可会要向佛求双陪的,只因为平常的份量填不满她的心。
年:「菁菁,你知道吗?我赚的每一分文都是有血有汗的,别人总以为我只要解下内牌横身一躺就拥有整个世界,那些拍摄工作可以是一整天就几个镜头,几个小时动敢不动,试过踮高脚拍一个芭蕾姿势,拍著拍著我一放松脚就抽筋了,还有大冷天穿三点式,夏天拍冬天的catalog,热得身上长痱子,就算是陪著公子哥儿去那些应酬还不真是吃喝玩乐的,说错一句话,明天就下冈了。你试过明明胃发炎了还要灌酒吗?发著高烧还要站在水银灯下三个小时扮精神吗?这些都是外人看不见的,我更不希望有人看见,我不要廉价的同情,我啥要人同情,我很开心,我很得意,其他人凭甚麼说我?就是因为我睡了几个男人,那些老头子谁想要?有得选吗?我可以选吗?我可以说不吗?说了他们会停吗?还未说要装成很满足很享受,这些你都懂吗?你睡过几个男人?」
最后的几句几乎是吼著说出的,未说完唐菁已是咽喉结塞,不能成语,眼泪不受控制的飞跌了一面。年莉眼睛死死的瞪著他他米在喘气,胸中的郁闷久久不消,这番话抑在心中多久了?以为自己不在乎,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就是没有甚麼可以打击自己,全错了,她还是在意,这一世就是污浊不堪,已经完了,回不头了,只有一直向前走,不过那头没有光,就是越走越污蔑,越走越步步惊心,不知那个时间会坠入谷底,就像以前她整赵芝玲那样,不知几时会有另一个年莉把自己大刺刺踢走,那时可以漂亮的退场吗?
唐菁上前抱著年莉:「对不起小莉,我不知道你过得辛苦,你都没跟我说过。。。」
年莉眼中没有怪责没有恨,要她怪谁恨谁?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决定的,当日的痛她记忆犹新,那样的花样青春就给那个死老头践踏,六十几岁还要装强,还不是靠那粒蓝色小丸子,男人这东西就是没个好。
年莉:「菁菁,不哭吧,我要说的你不会明,说了都不是要你体谅,我的世界不同你的,你只要好好的守著你的爱就好了,爱,对於我太远了,虚无得我不知道我是否曾经见过。以后的路只有看著走著,幸运的多赚几年钱,跑到外国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静静的过就好了,始终模特这行业都是捧年轻女孩,廿五过后就走下坡了。现在风光就要抓到尽,那知几时让人刷下来?」
两个花样女孩,一个是淡然开放的小黄菊,一个是注定妖艳得令人眩目的蔷薇,两人的手牵著半响不语,小房中只有目光流转和体谅的微笑交换。
唐菁:「小莉。。。其实这次我是告诉你。。。我和阿志要始婚了。」
年莉大叫道:「真的,太好了。她一把揽著唐菁,眼中泛著闪光,不知是为唐菁喜还是为自己悲。再用力的一下抱紧,年莉放开唐菁:「那是几时?我一定要做伴娘,我们以前说好的,不可以赖。」
唐菁:「对不起,没有婚礼,我们只领证就算啦。」
年莉皱了一下眉:「呀?那门子事?不办婚礼?阿志连个婚礼都负担不起吗?我有门路,跟你找个不贵又体面的不难。」
唐菁:「唉呀。。。怎麼说。。。怕等不了。。。已怀了两个半月,办婚礼花时间,到时挺著大肚子穿婚纱难看死了。。。」唐菁的脸一下子发热,刷地涨红,年莉满是宠溺的看著,不忘要调笑她:「唉呀。。。有人原来是密实姑娘假正经,我还以为只有我是不正经的,原来有人已经把那个给了人家阿志了。」唐菁的脸更红了,别个面去:「不理你了,你这个大咀儿。」
年莉:「好了好了,算我坏,不给我做伴娘就要让我当乾妈了,人家可是没做过伴娘,一心给我最好的闺蜜我的第一次,唉,失望死了。」
唐菁:「你的咀就是不乾净的,甚麼第一次?」
年莉:「打咀巴说过,你告诉阿志,若他对你不好,我年莉第一个不放过他,我可是说了算。」
唐菁笑著不说话,她的幸福沁满了一整个小房子,好一阵子的安静详和让拍门声敲开了,原来是店主太太,她盈盈笑意带上了新冲开的花茶:「给你们冲一壶新的茶,这是玫瑰花茶,调气血改善内分泌防皱纹,女人多喝有益。」
年莉鬼灵精的挑了挑眉说:「梁太太,孕妇喝玫瑰花茶可以吗?」眼角扬了扬,下巴指了向唐菁。
店主梁太太头转向唐菁:「哦,恭喜了,几个月了?太好啦。」
唐菁抬了抬眼又低下羞著:「都十个半星期了。」
梁:「害喜紧要吗?吃得下东西?」
唐菁:「算可以,不像人家说的,都没有害喜,所以上个星期才发现,医生还说我大意,胃口倒差不多,只是渴睡了点,每晚不到九点就打呵欠了。」
梁:「那多好,我怀小儿时最初三个月都是吐吐吐吐吐,早午晚三餐都吃不下,人家怀孩子长肉,我三个月就折腾瘦了一圈,幸好第四个月就停止害喜。唉呀,不能喝玫瑰花茶了,孕妇不好喝,最少要到四个月稳定后,不过还是很多选择,不喝玫瑰可以喝其他。。。还是多喝奶有营养呢。」
年莉听著出了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为母亲的一天?过去安东尼走了,现在狄理斯都没有影,应该说还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梁:「我要说个不好又好的消息,我们这儿做到七月尾就结束了。」
年莉:「甚麼?好端端的怎麼要结业?生意应该还可以吧!」
梁:「生意是可以,我都不再是要养孩子的时候,孩子都大了,讨了媳妇还添了孙子,只是我年纪大了,孩子一家要移民,不舍得我一个人留下。这店是我和老伴开的,我是万分不舍,只是老伴走了,我一个人留下守著这儿,以后孩子孙子都不在,我要多挂心,还是跟去帮忙带带小孙子,让儿媳安心工作好了。业主早前通知我,这大厦已卖了给大发展商,现在著手收盘,最迟第四季就开始拆卸,现在我这里结业都只是早了几个月吧了,始终都要结束,还是让我自己漂亮的走好了,我不想见到有日我和老伴的店变成败瓦一堆。」
顿时小房中的气氛凝住了,三个两代的女人各自怀缅自己的过去,两个年轻的女孩想的是已回不去的青葱岁月,梳著两个孖辫的小女孩无拘无束在大片田中跑著捉蜻蜓的日子一去不回了,她们将来的孩子还不知道会不会见到真的活生生的蜻蜓。梁太太怀缅的是跟老伴从相识走到相守半生的点点滴滴,看著眼前两个女的,由稚气未除的少女长成眼前成熟自信的女人,虽然她们的路不一定平稳,还不知道是苦是甜,但她们昨日今日的模样,梁太太已经印在脑中,将来还希望有再相见喝花茶的日子。
年莉抚著手上的小甜甜漫画书,不管看了几多遍,她从选择不择手段向上爬的那天起,她知道她的心她的身就不再单纯了。不知何故,从童年开始,身边所爱的人都一一离去,母亲如是,谷友明如是,即使他们都不是自愿走的,是宿命吗?她是克星吗?年莉有一阵子还真对那些迷信的人所说的有过迷惘,或许自己就是个不详人,没有人可以完好的留在她身边。身旁的这个好友一直不离不弃,今天看她找到作为女人的幸福,年莉有点妒忌,不过有更多的喜悦,唐菁不是完完好好的吗?她就只有一个闺中蜜,那枝手电一直只有她一个打入打出,以后都会为她留著,只要她一直愿意,只要她一直不离开。
年莉番外全章完,初發百度藍田五十弦吧第106,107,108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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