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雨將至》（3）把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我會說華語的，你叫趙憾生，是嗎？」眼神炯炯有神，感覺溫暖。趙憾生聽見他提起自己的中文姓名有點驚訝，從前收養過他的家庭對他的中文姓名興趣都不大，大家特別嫌棄這個姓名，只是他卻堅持一直沿用，不肯捨棄，那是自己身世來歷的最後一個密碼：「是的，先生，我叫趙憾生。」
「Will, Mr. Pallino在南加州的 Big Sur經營一所旅館，他想收養一個男孩子，翻看了很多孩子的資料，最終選了你，你現在就去收拾一下，之後跟Mr. Pallino回去吧。」
「那你就跟著Benny回去？沒有人問你願不願意？」
「還能有甚麼願不願意？沒家的孩子有人給你一個家，還能要求些甚麼？而且好人壞人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看得出，這些多少賭運氣，未出世的嬰兒也不知道將誕生到那樣的人家，父母家人沒得選的，好像我。。。還有比我運氣更差的嗎？當時Benny雖說有種威嚴不可犯的氣場，他對我說話的語氣看我的眼神卻是十分和氣的。」
「你待在那裡多少年？」
「一直待到上大學。。。說也奇怪，可能是大自然的力量吧！天天看著藍天白雲，日日見著日月星晨，心情變得不再鬱郁。最初我以為Benny就像之前幾個家庭那樣要我幹粗活，可是他卻讓我隨心所慾，有時我可以呆呆的待一天，有時在廚房裡洗洗切切，大塊頭跟他媳婦對我非常好，好吃的都留我一大份，Marco更是沒話說，他就像一個大哥哥帶著我到處去，或許我跟他在某方面很相似，兩人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那裡只是沒有同齡的孩子跟我一起玩吧了。。。不過也沒所謂，待在旅館那幾年過得很膩意的。」
轉進1號公路，再轉入68號公路，他要去的是蒙特雷半島社區醫院，Benny其實已待在這裡一段時間，現在他被送到善終寧養院去了。
趙憾生把車子停泊好，林凱旋跟在他後面跑著來到前台，查問了護士後，知道Benny的病房所在。推門進去，那裡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跟趙憾生之前通電話的是Mrs. Hale，她坐在病床旁邊，眼睫低垂，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Benny一言不發，另一邊站著 Marco，臉上愁眉不展，嘴唇抖動著。
趙憾生看見病床上的Benny是那麼的平靜，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他對於病房中的其他三人彷如不見，眼中只有床上沒動靜的老人，那個生命正在倒數著的人。趙憾生站在離床兩呎的位置，遠遠眺望著，是不知應該如何反應，也是不敢作任何反應，彷彿不動不說就可以把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諸曼音把趙憾生半推半拉的帶到床邊，Mrs. Hale站了起來讓出座位，趙憾生慢慢的坐下來，看著曾經強而有力的臂膊，現在正軟軟的擱在床上，Benny整個人瘦了兩圈，臉色特別蒼白，一雙深埳的眼窩，鼻子插著輸液的喉管，嘴唇乾得龜裂了，這個人真的是Benny 嗎？這個場面多不真實，而他身為養子卻一直都不知道養父身患頑疾，他明白Benny不想他掛心，但現在突然接到這個消息，趙憾生可以不難過不怨恨嗎？
Mrs. Hale示意諸曼音和Marco跟她出去，讓趙憾生跟Benny待一會，他應該有很多說話想跟Benny說，他們在場或許不太適合。Marco扶著Mrs. Hale先轉身出去，諸曼音在趙憾生耳邊交代幾句，從身後給他一個擁抱，她也轉身出去，帶上房門那一刻，她回望床上和床邊那兩個男人，不禁眼眶紅了一圈。
再續。。。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